既然已經決定組團參加武鬥賽，希揚理所當然就被要求下午一起去實戰訓練。

約好了下午會面的時間之後，他看了一眼走向學校另一側教學樓的三人，轉身沿著校內的步道去了圖書館。

期間某人的尾巴一直不停地在希揚脖子上磨過來蹭過去，弄得希揚進了圖書館就捏住那家夥後腦的皮朝地上甩。

早晨的圖書館裏空空蕩蕩，寥寥幾個學生分散著坐在不同的位置，看見希揚帶著寵物進來也只是多看了兩眼——誰不知禦新學院多了一個純人類，其犀利程度讓校方對他攜帶寵物在圖書館禁區內來去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少年平靜地掃過芯片驗證了授權，緩步進了圖書館三樓的禁區之內。

被放養的純人類基本不會在禁區內看到自己的老師——文堯大概也知道她就是來也只是自找無聊，還會妨礙希揚學習，只在開頭來看過一兩次就再也不見人影。

希揚平穩的腳步聲在安靜的圖書館裏清晰可辨，而他腳邊跟著的生物則毫無聲息。

他剛拐進塞滿了書的書架之間，就被因為進入了監控器無法達到的區域而悄然變回人形的理士德給抓了手腕推到書架上。除了幾本書因為沖力而“啪嗒”幾聲掉落到地上以外，堆滿了書的書架紋絲不動。

希揚被理士德困在臂彎裏小小的空間之內，視線相對，男人在陰影之下變成暗金色的眼睛裏灼灼亮光侵略性十足，就連聲音也繃得緊緊，像是期待又帶了點挫敗：“你早就知道了？”

兩人幾乎是貼在一起站著，熱乎乎的氣息迎面而來，和希揚自己的混雜在一起，又是這樣退無可退的處境，不知怎麽地就滋生出了迫人的窒息感。

從塞拉無意識地賣隊友那一刻起，希揚就知道這家夥肯定會搞點什麽興師問罪之類的事，但在圖書館裏直接變回人形並禁錮著他逼問什麽的希揚是真心沒料到。

理士德的膽子實在太大，兼且這樣的姿勢給予希揚的壓迫感已經超出了他能承受的範圍——希揚就連他站在餐桌邊上所帶來的壓迫感都難以忍受，就更別說是這樣被他按著逼視的處境了。

希揚移開視線，用了一個不甚在乎而略帶調侃的語氣：“你倒是膽子大，也不怕……”

話沒講完就被理士德扣著下巴強迫著擡起臉，視線不可避讓地又直直地撞在一起，這使得希揚那句隱含調侃的話根本進行不下去。理士德低著頭，兩人臉對臉的距離被壓得極近，男人暗金色豎瞳裏執著的色彩讓希揚的下腹莫名竄過一絲騷動，原本垂在身側的手不假思索地往身後一摸，支在了書架的隔層上。

“告訴我。”看出了希揚那個動作背後含義的理士德扶住少年的手臂一路滑下，最後握住他的手腕提起朝自己的脖子上一掛，圍困的姿勢立刻變成了煽情的擁抱，理士德的聲音也帶上了幾分暗啞：“從很早前就知道我不是機械人，知道發那個帖子的人是我，知道我為了怎麽留在你身邊而努力、困擾，甚至……”

逐漸變成低喃的話消失在膠合在一起的雙唇之間，這次的深吻透著濃重的懲罰和不滿，理士德狠狠箍住他的腰身，灼燙的唇舌糾纏過來，用力刮過他的牙齒。

和理士德低緩的話語截然不同的激烈的吻讓希揚頭一次不再乖順地呆在男人的懷裏，勾著理士德的手改為推拒，可掙紮沒幾下就被更大的力氣制住，壓在理士德懷裏。

希揚覺得被理士德扣著的腰部痛得都要斷了。

吃痛之下他瞪圓的眼睛裏水藍光影一閃，結成水線的魔法就那樣勒在理士德的脖子上。要害處被這樣威脅著，理士德卻不管不顧地仍然在加深那個吻，就像是根本沒有註意到頸部勒著的水線。

他甚至還有閑情逸致摸到希揚的耳朵極有技巧地揉捏輕觸，不請自來的手指立刻逗弄得希揚抑制不住地一聲嗚咽。

在這種時候被迫發出示弱聲音的希揚大怒，凝出水線的手指只要再一動，理士德可就沒法再做這樣無法無天的事，可偏偏到了關鍵時候，他的手指卻僵在原處，無論如何都下不去這個手。

理士德卻在這一刻放緩了力道，睜開眼的同時放開了希揚的唇，手伸到脖子間卡著的水線上輕松一扯，希揚的魔法就被輕而易舉地破去——和上次一樣，他傷不了理士德，可理士德反制他卻易如反掌。

男人沒有遠離，只湊在他的唇邊淺吻：“昨天晚上還發那樣的帖子來惡作劇，嗯？”

——他都想到了？！

希揚說不出話來，嘴裏一片鈍痛，舌根更是被吮吸得麻著沒了知覺。理士德的吻太用力也太激烈，他甚至感覺到嘴唇熱辣辣的已經腫了起來。

靜謐的圖書館裏回蕩著清晰的喘息聲。

理士德看著他，他垂著眼，敏銳地感覺到肆無忌憚的視線在他臉上梭巡，渴望、熱切、執拗……數種情感糾結其中，像是欲將人拆吃入腹一樣。

……這個人穿與不穿衣服之間的差別怎麽那樣大？

“我是知道。”希揚別過頭，明顯的氣息不穩大大削弱了他話裏本該有的氣勢：“那又怎麽樣？”

理士德自然是不能拿他怎麽樣的，在一個深深的凝視之後，男人將他的臉重又扳回來，炙熱的唇又貼過來咬他一口，語氣帶著咬牙切齒和無可奈何：“不講道理的小暴君。”

希揚被理士德給他的那句評價雷得不輕，也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把男人的臉一巴掌推開，剛想說點什麽把這個人罵醒，卻在眼角掃見地上躺著的書後驀地一僵。

理士德註意到他的反常，箍著他腰的手一攬，把人半抱到懷裏，順著希揚的視線朝下看：“那本書怎麽了？”

希揚手指輕彈，冰霧聚攏，將剛才被兩人的動作撞落到地的幾本書一一歸位——只除了一本。

那是一本再普通不過的魔法基礎教科書，裏面的知識點就連禁區之外隨便抓一個學生問都能得到正確的答案。

少年卻抓著那本書，皙白的指在書脊上無意識地摩挲了好幾下，然後才帶著某種壓抑到了極致的情緒將它翻開來。

書頁飛快翻過，在某一頁忽然停住。

那書半新不舊，內裏的書頁泛著極淺的黃，可展開的那一頁中卻夾著一張古舊的殘頁，光看紙質就並不屬於那本魔法基礎教科書。

理士德看著他那好像早就知道會在書裏看見這張殘頁的動作，眼裏閃過一絲探究：“這是什麽？”

原本理士德以為並不會回答他問題的希揚卻反而開了口：“這是契約殘頁。”少年倚在理士德懷裏，拈著那張殘頁看著，眼神卻像是落在了極遠的地方，懷念而又悲哀：“上古契約殘頁，這一部分……”他晃了晃那張邊角不全的古舊殘頁：“叫同生契約。”

希揚語音剛落，暗地裏凝聚的冰元素就在瞬間布滿了整張殘頁，隨後在他的意動之下粉碎成了冰渣。

理士德看著他明明是懷念卻又果斷地銷毀了那張上古契約殘頁的動作，有些玩味地冒出這麽一句：“你銷毀它卻不是因為真的討厭它。”

希揚把手上扣著的書慢慢插回了書架上。

“同生契約一旦締結，就等同於共享了靈魂，在這個以數值支撐起來的社會卻有著淩駕在個人意向以上的力量，換言之，契約雙方可以無授權支取對方的一切。”希揚的語氣恢覆了一貫的冷淡，他不帶任何感情地敘述著：“這是會打亂社會秩序的東西，必須毀掉。”

理士德這時候已經能夠摸清楚希揚冷漠面具之下的真實情緒，包括現在那一看就是欲蓋彌彰的說辭。

“對於改造人來說確實是打亂社會秩序的東西，但是對於我和你來說卻不一定吧？希揚，你好像很怕這個？”他把下巴往希揚肩上一擱，一字一句地說：“這有什麽可恐懼的？和我締結同生契約，怎麽樣？”

上一世的回憶從他被喬休毫無阻礙地奪去所有的社會數值而死一直回溯到一切的最初，他用小指勾著喬休的手，笑著要求——「我們締結同生契約吧，怎麽樣？」

幾乎如出一轍的句子在現在聽來只覺諷刺，希揚心底油然而生的憤怒壓下了對上一世愚不可及的自己的惶然，最後化成了一抹冷笑：“你不是看到了？咒語已經銷毀了。”

理士德並沒有因為他的動作而露出任何疑慮，只是靜靜地看著希揚越發冷峻的眉眼和霎時變得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

希揚不知為什麽討厭極了自家管家的這個仿佛能夠看透一切的眼神，毫不留情地猛一把推開理士德，眼底的郁色更深：“這種東西一輩子都不能再碰，被銷毀是它最好的處理方式。”

扔下這樣一句話，希揚轉頭就朝另一排書架走去。

被留下的男人低頭看向地上的一圈白色細屑——看來是踩到了不得了的雷區了。

只是……希揚的說法卻怎麽聽怎麽可疑。

他剛才說的確實是，這種東西一輩子都不能‘再’碰……沒錯吧？

空氣扭曲了一瞬，赤身裸體的男人一矮身變成了小巧可愛的獸，它靈巧地攀著書架之間的隔層三兩下躍上書架頂部，居高臨下地看著取了一本厚重的古籍在窗邊的座位落座的少年。

“總有一天……”呢喃一般的話語帶著某種諱莫如深的情緒斷在了中途，並沒有傳得太遠便消散在空氣中。

白底黑紋的幼年獅虎獸悠然晃了晃細長的尾，金棕色的眼睛在光線之下蘊著溫潤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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